凌晨的时候，暴雨开始下，一点一点洗刷着这个城市。
人们依旧在忙忙碌碌地工作，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。这是人类自身的进步，既然人类不可能进化，那么就去适应自然。
我现在和梦魇一起坐出租车去公户医院，梦魇闭着眼睛在我身侧，也不知道睡着没有。
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，他一边开着车，另一只手的手指中夹着一根烟。
“喂，小姑娘。你家人生病了吗？”
“不是，是我的同学。”
他点了点头，吐出一片烟雾。
其实不会有人在意其他人的事，就算在意谁又与你感同身受，就算谁与你感同身受也不代表不会幸灾乐祸。
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，我并不感到可悲。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是这样的人。人都是些自我中心的生物，不管是在哪个地方。除非你爱着一个人，你会倾尽所有心血只为了看他一眼，愿意为他做尽蠢事。也只有爱着你的人才会在意你的点点滴滴，才会把你排在自己的前一位。
公户医院很快就到了，我摇了摇梦魇，她睁开眼一言不发先下了车，我收回找零也下了车。
梦魇皱着眉看着医院，简直就像个害怕打针的小孩子。
“这里都是死人的气味，还有很不好闻的味道。”
“这都能闻到？”
她点点头，向后退了两步，把半个身子躲在我后面。
无可奈何地走进医院，走上五楼。
找到门牌号，408号。
我敲了敲门走了进去，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羸弱少女。
白野慧苍白着脸，连嘴唇也变得松散无力。
她的母亲坐在一边静静地阅读着一本书，任由她悄悄地睡去。
一个男人靠在洗手间的门口打电话，声音很低沉，威胁一般的语气。绷着嘴角，大概是在强忍着恼怒。
梦魇跟在我身后，我看不见她的表情，只是觉得她在身后轻轻地推我。
我走上去自我介绍，白野母亲点点头，对我表示欢迎。
我问起她的病情，白野母亲露出十分苦痛的神色。
用目光轻抚着她的脸颊，她轻声说。
“是心力衰竭，小慧原来就有扩张型心肌病，你作为她的挚友应该也是知道的。最近也一直都在按时吃洋地黄，但医生是说什么很久没吃洋地黄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。现在心力衰竭，哪里都去不了。也不知道是慢性还是急性的……”
白野母亲絮絮叨叨地讲着，熟练而又带着些微的麻木。
心脏好疼。
明明慧从小到大都是健健康康的，最大的病症也只是感冒发烧这一类可以自己解决的小病。
这份记忆，不，是这份颠倒错乱的现实到底是谁……
梦魇？还是我？
我走到那个躺在病床上，脸色与床单一样苍白的少女身边，看着她安宁无瑕的睡脸，心中涌起的强烈感情就将我自身淹没。
愧对，孤立无助。
长发铺在被单上，全世界的冰冷都聚集在这张病床上。悲意分解成小颗粒飘散在空气里，紧紧地压迫着我的心脏一直向下沉。
梦魇站在我身后，紧紧环抱着我。
全世界都静着，那悠长的帷幕落下，笼罩在我的身边。
黑暗席卷而来，淹没了窗，淹没了阴雨的天空。
小小的病房只剩躺在苍白床铺上的苍白人儿，还有一个愧疚、焦虑、苦痛、丑恶肮脏的我。
背后是万丈深不而见底的深渊，我眼前晃动的光怪陆离风景闪耀着虚影的残像。身体被撕扯着困住，压着我让我困在原地。
穷途末路在原地转圈，跌跌撞撞地扶着病床站起。被抽空了身体里面的所有情感。
包括无止无尽的悲伤。
光路在病床的铁栏上折射切割着冻成冰渣的空气。
反射在左胸的位置，一点一点挖空。
绝望包裹住心脏，就像银色的锡箔纸捆得严严实实，不给任何的人情味。
我真的做对了吗？
就只是顺从自己的意志满足私心，当她真的在眼前失去鲜活的生命力，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。
但是啊，已经……太迟了……
太迟了……
-
“啪！”一个巴掌把我打得旋转了半圈，又被人扶住。
是吗，连神明也开始惩戒我了。
“啪！”
“啪！”
到底是一介自私自利的人类。可能神明是这么想着的吧。
省电模式开到极致最终也不会变成超级贤者。
我到底是谁，会去做什么，违背别人的意愿轻而易举。
头疼。
-
但是——
“你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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